前不久,我去大姐家看望母亲,正好碰见大姐在家里织布。但见大姐双脚上下踩踏板,双手轮换梭子和机杼,动作轻盈美好,好像弹琴。
母亲年岁大了,再也无力操作这台织布机了。她坐在一旁,痴迷地看着大姐织布。
当年,我家和爷爷奶奶、伯父家在一起日子,一大家子十几口人穿衣全赖奶奶和母亲婆媳俩纺线织布,手艺缝制。
每次织布,母亲都得向村里同乡借织布机。那时候,庄户人家罕见织布机,往往需求提早一两个月预定。
为了处理织布机的难题,爷爷砍倒了门前那棵一人都搂不过来的洋槐树。那棵大槐树长了多少年,爷爷也说不清楚。
他只记住小时候常爬上那棵大槐树摘槐花,做槐花麦饭吃。爷爷让做木匠的小姑父用那棵大槐树做成了这台织布机。
小时候,我很喜爱看母亲纺线织布,感觉很奇特,总想看个理解。在那个时代,冬季农闲时,母亲便会纺线织布。
晚饭后,母亲点起煤油灯,把纺线车放在炕头上,将弹好的棉花用手搓成如麻花一般粗细的长条,规整地摆放在一个小小的箩筐里。
母亲右手摇摆纺线车把手,纺线车便会飞快地旋转起来,左手拿起棉花条,轻轻地捻出一丝线头,在滚动的轴头伸出的杆上一绕,然后渐渐往后拉线头,一条细细的棉线便缠绕在滚筒上。
在暗淡的煤油灯光下,纺线车宣布嘤嘤嗡嗡的动静。听着这声响,我和姐姐们躺在暖洋洋的火炕上,一瞬间便昏昏欲睡了。
纺好的线再经过好几个月的辛苦,母亲才总算织出了花花绿绿的布疋。那时候,家里没有缝纫机。
母亲手很巧,将织好的粗布手艺缝制成全家人的衣物。母亲织的布疋,家人穿衣是用不完的。父亲便把这些布疋拿到集市上出售,买回来油盐酱醋等日子用品。
有一年夏天,全家人在地里收割麦子。母亲的上衣不知道穿了多少年,已经有几处裂开了口儿,裤子的和膝盖处也有补丁,色彩纷歧。
我看着别扭,便问道:“咱家有那么多你织好的白布、黑布、蓝布,你咋不做身新衣服穿呢?”
母亲又笑了,说:“布不能生崽子,却能生钱。你和四个姐姐下学期的膏火、家里的花销都盼望它呢。”
后来,家里的经济状况一天天好转。咱们不再穿母亲手艺缝制的粗布衣服,都买美丽的的确良、涤卡裁缝穿了,家里也不再需求靠卖布补助家用了,但母亲仍是坚持纺线织布。
比及我在城里作业后,仍然喜爱在床上铺母亲织的粗布床布,它透气吸汗,睡在上面很舒畅。
见我喜爱,母亲有时候也会纺线织布做床布,让我带到城里,说:“你用不完,能够送给搭档或许朋友,别看城里人啥都不缺,但稀罕咱乡村这东西。”
后来,母亲老得再无力纺线织布了,就让大姐把织布机搬到十里外她的家里去。这样,大姐也就承继了母亲的织布机,在空闲时纺线织布。
这次,我看到大姐织布技能熟练,再看看青丝稀少、满脸皱纹如沟壑般,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母亲,悲喜交集。